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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: 李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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飞走的是树 留下的是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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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1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6-3-17 19:55:17 | 只看该作者
第八章  大四(下)
       减肥以上当告终之后,我和小悠成了罗米嘲笑的对象。
       “你俩缺乏社会经验被骗了基本属于活该。被骗以后没有维权意识更是无形中助纣为虐,帮助了美容院继续坑害其他想瘦的人。”罗米如是说。
       我求她不要在我伤口上撒盐,替天行道的事就留给她办了。
       “要是你真咽不下这口气就让林也去把那美容院老窝端了!”
       “大姐,你饶了我俩吧。我俩花那么多钱没瘦就够倒霉的了,你还想让男生都知道啊!那太丢人了。”小悠说。
       “再说林也去了也未必能有用。她们肯定说林也是她们见过最英俊的男的。闹不好,林也被糖衣炮弹击中,也交钱减肥了!”我说。
       “得了吧!林也可不是傻冒!”罗米鄙夷地看着我说。
       我和小悠只能默默无语两眼泪地对视了。
       “告诉你们,一定要维权,好歹咱以后也是干电视的。不能叫这些奸商给欺负了!”罗米在床上高喊她的维权口号。这方面她倒不是说大话,身体力行的能力也十分让人钦佩。前几天,她在公共汽车上把裤子刮了个洞,硬是让售票员赔了她一百块钱。我们都夸她神勇,她还很不高兴地说自己裤子值三百多,没全额赔是自己倒霉呢。
       那天,她坐公共汽车去朋友家玩。刚上车买了票,还没站稳,汽车就开了。司机的技术可能也不太好,车晃悠了一下,罗米没站稳就撞在了一个坐位旁边。刚撞上,罗米就听见布被撕碎的声音。回头一看,自己的牛仔裤被刮了个大口子。她两眼冒火地冲向售票员。售票员说可以把车费退给她。
       “你答对要饭的呢?我这裤子三百多,刚买了没几天!”罗米说。
       “那怎么办啊?你自己没站稳。”售票员显然不知道罗米是个厉害的角色。
       “好,我不跟你说。你等着。”
       罗米说完找了个空座坐下,想该到哪里去讨公道。她忽然看见汽车上贴着一个监督电话,好像是专管售票员是否给乘客票据的。罗米也没管那么多,掏出手机拨出了号码。那边听完她叙述情况后说可以赔十块钱。罗米气得暴跳如雷。
       “我告诉你,这事的责任全赖你们。如果司机起车起得稳点,我就不可能站不稳。好,就算是我自己没把住,没站稳。你们汽车作为公共设施也太不注意了吧!坐位旁边那么明显一个钉子就应该修好,或者拿布包上。如果你们及时修补好的话,我就是撞在那儿,也不可能把裤子刮坏!你要是想息事宁人,就必须对我有个合理的交代!”罗米的控诉显然有着严密的逻辑。
       那边人想了想说,他们也实在不容易,拉一趟也赚不了多少钱。答应赔她五十块钱。
       罗米看对方也有点可怜,但觉得五十也实在太少,就说:“行了,我也不和你多要了,一百得了。我告诉你,我这裤子三百二十八,你要是不信,我把发票给你看看!”
       那边肯定也听出了罗米不是好惹的,就乖乖让售票员付钱了。
       我们都夸罗米头脑够冷静的时候,她还装模作样地说:“一般吧,打了十多分钟电话忘了跟他们要手机费了!”那样子就是个典型的刁民。
       别看罗米维护自己合法权益时不依不饶的,试镜的时候还真能装得温柔乖巧,收放自如。有导演来挑人的时候,她总能表现得很得体,用任人宰割的样子伪装她飞扬跋扈的本质。我就不行,很多时候我觉得我已经装得跟小绵羊一样温柔大方了,却还是让人觉得阴阳怪气。估计我这辈子就这样了,不能屈不能伸,又臭又硬的。相对于那些直接的面试,我更喜欢发简历的方式。我觉得把自己的经历和照片发过去先让人看看,总比直接见面自己告诉他们强。
       我们宿舍楼下的公告牌上常常有人张贴招聘的信息。大部分都是其他各种形式的兼职,招主持人的很少。我们从那儿经过的时候基本都目不斜视,只有谨慎的沈眉每次经过都会停下来。她怕错过了什么停电停水的信息。这一天,她竟然看到了一个招主持人的信息。她回来的时候,叫嚷着被她看到的好消息。
       “有个电视台招新闻播音员,月薪一千美金。”她眉飞色舞地说。
       “真假啊?”我虽然数学不怎么好,但也能很快反应出一千美金是多少人民币。
       “没别的要求吗?”夕平问。
       “没有啊,上边的一块被人撕掉了。”沈眉说。
       “我觉得没什么意思。哪有那好事啊!”陈睿保持着她一贯的冷静。
       “试试呗。反正就往他们邮箱里发个简历就行!”沈眉的话比较有道理。
       小悠在屡次试镜得不到回音后对这些已经兴趣索然,再说她本来就是那种无欲无求的人,根本不急着打工。罗米挺讨厌新闻播音的,对这工作也没兴趣。最后,只有沈眉、夕平和我打算再碰碰运气。
       我们发了简历以后,就做好了石沉大海的准备。结果没想到居然有了回音。是一个男的来的电话,让我和夕平去现代城试镜,沈眉被安排在第二天。
       一想到那笔诱人的工资,我和夕平还是化了点妆。可没想到,上午还好好的天,忽然开始刮起了大风。迎着漫天的尘土,我和夕平上了开往现代城的地铁。几经周折,终于找到了电话里那男的提到的地方。进去后,打电话那人居然都没掩饰一下见到我俩的失望。我想到我们被大风吹得混合着沙子和粉的脸,倒有几分理解那人的心情。那人面白无须,长得还算顺眼,手脖子上带了几串很流行的水晶手链。由于手链多而粗,让我觉得他有点轻佻。
       “你们俩怎么看起来这么小啊!我们想要二十五到二十八岁的。”那人说。
       “哦,那你们应该写到招聘信息上啊!”我听他的话忽然来了一股火。
       “可能是忘了写了。”
       就算他忘了写,我们在简历里都写了自己的年龄,他何苦要折腾我们来呢!
       “是这样的:我们这个节目是泰国一家电视台投资的,在泰国播放的华语新闻。要求主持人有大部分时间在泰国工作。”那人说了些本应在招聘信息上写明的东西。
       “那不行,我们还是在读的学生。这些好像招聘信息上都没写吧?”我小心地问。
       “哦,写了要到泰国工作,只是没强调长期,可能是当时太仓促没来得及。”他回答。 我心想沈眉真是笨,她没看到的正是最关键的部分。我们见情况完全和想像的不一样就客气地起身告辞,那人也客气地起身相送。一场滑稽的试镜不用试就结束了。正出门的瞬间,发生了更戏剧的事情——陈睿正从电梯间向这边走来。妆面干净整洁,头发纹丝未乱,经过了精心的修饰,估计是她男朋友送她来的。
       “来试镜啊?”我说话的瞬间她才看到我。
       “是啊。”她轻声说,脸一下通红。
       “我们刚结束。”夕平不疼不痒地来了句。
       “要不你们等我一会儿,一起回去吧。他车在楼下呢!”陈睿恢复了平常的神态。
       “不了,我们去对面国贸逛逛!”这听起来像个推托的借口,实际上还真是我们出发前就定好的计划。
52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6-3-17 19:55:43 | 只看该作者
“那好吧。”陈睿说完进去了。
       我和夕平看着她的背影,觉得古怪。她不是说不来吗?
       “她没说要来吧?”夕平问我。
       “是啊。她当时说不相信有这样的好事啊!”我说。
       “也真巧,还遇到了。”
       “挺有意思的。”我头脑里忽然浮现出的词是老奸巨滑。
       自从知道了陈睿以前肥胖的经历,我们对她的过去都充满了同情,也都挺佩服她的韧性。今天的相遇,忽然让我有种奇怪的感觉。或许因为曾经被排斥、歧视的经历,她把世界想像得太尔虞我诈,把自己的内心包裹得太严密,试镜也不愿意别人知道吧。以前听师姐说过,会有人喜欢自己偷偷摸摸出来找机会,不愿意被别人知道,今天还真遇到了,很多人的心像命运一样让人琢磨不透!
       我和夕平漫无目的地在国贸里转悠,这里的东西都精致而昂贵,很容易勾起人们对物质的欲望。我们在一家家店铺外经过,觉得没有进去看的必要。两个发型凌乱、妆面都花了的年轻女孩,有着和这里格格不入的粗线条和慢节奏。走累了,我俩坐在环形的休息区上,看周围的人群。
       “这里的人都挺有钱的。”夕平说。
       “废话。”
       “除了咱俩。”她补充道。
       “这倒是。”我说。
       然后我们就坐在那儿,小声地议论走过来的人。
       “你看,她裙子挺好看的,一定不便宜,不过腿挺粗!”“那个手机就是我说的那个,新上市的,五千多,有点贵!”“你看那女的,趾高气扬的。”在这样的对话中,我们发现,这里所有的人都比我俩富有。那些人匆匆从我们面前走过,多半都气宇轩昂。物质的富有多么容易给人带来精神的自信啊!
       我们看得无聊决定离开,回去的路上,我们发现地铁里的人和我们差不多,不那么夸张地有钱。
       “等我有钱了,把国贸买下来。你到那儿随便挑,别跟我客气!”夕平慷慨地说。
       “放心,我带着卡车去,给你搬空!”我也进入了一种瞬间变成暴发户的情绪。
       “到时候,咱们就标新立异。穿五块钱一双的塑料凉鞋,带一脚钻戒。看谁敢说个不字!”夕平的话逗得我狂笑不止。
       这是我们在地铁上最后的对话。整个两个以为自己即将得志的小人。
       这时候的课已经不多了,很少有人能坚持把课上全,每个人都开始为自己的前途奔波。有试镜的机会老师会通知大家,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安心地坐在课堂里。我们还要自己寻觅机会,千方百计地寻觅。很多时候,我们都身在曹营心在汉地待在课堂里,脸上是前途未卜的表情。
       林也给一家公司打工,总是为了锻炼和生计,录一些污七八糟的东西;陈睿开始神出鬼没,嘴上平静得漏不出一点破绽,心里却思考各种深奥的问题;小悠依然潇洒,她始终相信生死有命,富贵在天,心情平和地不去争取什么;夕平开始复习考研,也算是孜孜不倦了,估计她将成为往泰斗方向发展的人物;罗米跟一家制作公司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,从大三开始就一直给他们录节目,也算有着稳定的收入;我和沈眉给一家制作公司录鬼故事,弄得我一天神经紧绷,疑神疑鬼的。那些吓人的场面常常在我头脑中情景再现,弄得精神都快错乱了。不仅如此,给我们录音的录音师也得了后遗症,他说一听到我和沈眉的声音就觉得毛骨悚然。
       这样的工作实践,和我大一想像的有很大的出入,那时候我以为我们都会到电视台为人民服务呢。其实,我们班也有不少男生在电视台实习,他们的遭遇还不如我们呢。他们被当成廉价劳动力不停地使唤,得到并不很多的报酬和正式员工的不屑。因为他们知道我们谁也不敢惹,我们是学生,我们想到那里工作。
       一次,我和沈眉录完音,和那个录音师一起吃饭。那录音师说,他们公司特别黑,迟到一分钟也要扣工资,还没个下限。各种各样的规矩都和工资联系在一起,稍有闪失,就又被扣钱了。上个月下来,他拿到了九十块钱的工资。他打算不干了。听他这么一说,我才发现原来他们公司对我和沈眉还算仁厚,没像压榨他那么压榨我们,我们录一天怎么也比九十多!最后,那录音师总结出一句经验。他说,要想在这个圈子吃得开,首先要学会装孙子。很多时候,都是外行指导内行,除了忍气吞声就是拍屁股走人!这和我爸一直教育我的要广结善缘也比较接近。只是,年轻人都希望个性张扬点,尤其是我,柯辰以前常说我翻脸比翻书还快。我一想自己当初虽然不是为了实现什么人生理想来的A大,但也总不是为了当孙子来的吧,心里生出许多气愤。不过再仔细想想,干什么都一样,一个刚步入社会跟别人抢地盘的大学生,再不谦卑点,谁买你账啊!
       在那个录音师离开不久,我也厌倦了在那里装神弄鬼,不再去了。本来我去那儿打工的目的就是把工作经验写在简历上,以让用人单位来挑人的时候知道我是装过孙子的。沈眉觉得没找到其他地方还在那儿坚持,我不够仁义地让她自己在那儿装鬼了。反正正式实习的日子就要到了,我可不愿意再去找什么机会,自讨苦吃。
       我和夕平、小悠整天与世无争地待在宿舍里。我和小悠总是用大好的时光缅怀我们逝去的爱情,夕平总是期待她还没开始的与刘丁的恋爱。如此紧张的毕业时间,还有我们这样不顾正业的人,着实让人心惊。
       我喜欢把时间都花费在校园里,不像大一大二那样喜欢到外边看世界的精彩。或许和我快要离开学校了有关。本来,我是打算读研的,听说本校本专业会相对容易一些,我打算读播音系的研究生。学什么对我都不重要,我留恋的是学生这个身份。留在这里再待三年,可以陪伴柯辰的大四,可以看见我默默欣赏的王老师,还可以和夕平继续朝夕相处。和柯辰分开以后,我打消了这个念头,不打算参加研究生考试了。我开始害怕继续待在这儿,继续和柯辰偶遇。既然无法像以前一样,顺理成章地挽着他的手,我也不愿被那些多少有些尴尬的偶然相逢,提醒我们的关系只是校友而已。我想离开这里,避免这种咫尺天涯的折磨,到一个我想不起柯辰,至少想起了也没人会发现的地方。或许去国外吧。
       猪八戒好像也打算去国外读书,他是为读书而生的。对他来说,打高分就像眨眼那样简单。他获得了保研的资格,可是他想到美国读书,他觉得那里的教育跟国内的不同,会让他大开眼界的。我猜想他的穿衣风格也会让美国人民很长见识的,他们或许会以为中国的年轻人都这么朋克的。我想我或许去英国,比去美国容易些,一年就可以拿到硕士学位。我的英语水平到国外基本就是个哑巴,到了那儿,我需要不停地抛下一切地学习才能跟得上,会有很多的不适应。这些正是我需要的,我需要一个陌生的环境来沉淀我的痛苦。我不愿所有的心思都郁结在失去柯辰这件事上。我需要一段艰苦的奋斗来强韧我的精神,以舒缓我的忧伤。 我打电话告诉猪八戒我要去英国留学的时候,他在那边沉默了。
       很长时间,他问我:“决定了?”
       “差不多吧。一定要考上!”我装得跟去虔诚追求知识一样。
       “你们这个专业,没必要出去。回来或许会找不到自己的位置。”他倒是挺了解形势的。 “无所谓啊,反正现在也没我的位置。”我笑着说。
       “跟柯辰有关系吧?”他压低了声音问,好像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。
       “应该有点吧。”我无法欺骗猪八戒,他是与柯辰情同手足,跟我也是能同难共荣的朋友,自然知道我和柯辰以前两情缱绻的点滴。
53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6-3-17 19:56:24 | 只看该作者
“我说你就别那么追求完美了,你俩都痛苦,不如就和好算了。”他劝我。
       “我也想,可是我真的无法面对他。”
       “早知道这样,当初我勾引勾引你,咱俩也暧昧一段,你心理就平衡了。”他倒是想得开。
       “别逗了,跟你咨询留学的事,你倒聊起恋爱的事来了。”我要在猪八戒开始胡扯之前把他拉回到我要说的事情上,要不他的话匣子一打开,一头牛都拉不回来。
       “放心,我帮你搜集信息和资料。你先开始复习吧。再劝你一次啊,考虑清楚!”他一副家长的口吻,不愧是曾经做过全班同学爸爸的人啊。
       余下的日子,我越来越坚定出去读书的决心,开始复习起英语来。有时候静下来,觉得自己多少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。要不是经历了分手,依我懒惰的个性,一定不会要到语言不通、没有亲人的地方躲藏自己的惆怅。
       和我一起复习的还有沈眉,她不是要出国,她四级还没过。要是大四再不拿到四级证书,学位证该拿不到手了。何勇浩在这儿的时候,沈眉的英语还挺不错,听着跟个没什么文化的海外侨胞差不多。大一那次四级考试,她就打了五十五分,按说大二一使劲就过了。可何勇浩一走,她好像跟外语都结下了仇,无论韩语英语,平时不看,考试也不重视,硬是把基础不错的英语给荒废了。如今,再不重视她就得付出学位证的代价,她自然不能像以前那么洒脱不拘了。很多时候,我俩坐在自习室里,各自咬牙切齿地复习着。一段时间之后,我们从鬼故事的阴影中走出来,开始对英文走火入魔。我俩经常躺在床上讨论英文,把我们宿舍一贯以感情问题为中心的卧谈话题搅和得充满学术气息。小悠和罗米经常抱怨说我俩是假洋鬼子。没办法,谁让这英文是我们必不可少的敲门砖呢。
       看外语的闲暇,沈眉还是到处奔波,我则清闲地在宿舍玩电脑游戏。我迷上一个叫做“连连看”的小游戏。就是在规定时间内,要在众多不规则排列的各种动物图案中,把三条直线以内相同图案的消掉,直至全部消掉。乍看去,那游戏眼花缭乱,让人怀疑面对的是不可完成的任务。开始,宿舍里人对我迷恋这样一个低幼的游戏十分鄙夷,没几天她们坐在我旁边指手画脚甚至很不礼貌地抢电脑了。经常出现的情景是,几个人挤在我床上,边玩边毫无理由地大喊大叫。在这个考验眼神和耐力的游戏中,我们的眼神得到了不小的提高,耐性却越来越差。我们过关的时间越来越短,叫嚣的声音却越来越大,仿佛一玩这个游戏,所有的人都变成了泼妇,在陷入僵局的时候都对屏幕粗鲁地喊叫。一次,我们竟然从晚上十点玩到午夜三点,几个人围在一张床上,指指戳戳,又挤又闹。要不是陈睿提醒我们三点了还是睡一会儿吧,我们可能会战斗到天亮。那情景,绝对是这里的黎明闹哄哄。等我们终于关了电脑散开的时候,大家才发现自己腰酸背痛的,快变成兵马俑了。后来,罗米跟林也说了那天的事情,林也只给了两个字的评价:白痴。想想也是,一个无比简单的游戏,竟让我们全宿舍痴迷了一个月的时间,玩得通宵达旦。估计是我们太疲劳、太无聊了,需要找个出口发泄一下。面对这个游戏,我们可以不用装孙子了。我们的叫骂没有回应,我们的兴奋无以复加。
       真正实习的日子就要到了,就是说学校停课,把整块的时间让给大家实习。每一届学生经历了这一段就算是准毕业生了。系里介绍我们去一些电台、电视台,如果有人不满意,也可以拿着学校的介绍信自谋生路。这时候大部分人愿意留在北京,因为大家想毕业也留下就此扎根。老师常常劝大家都分散开,不要无形中自相残杀,可这种劝说起到的效果总是微乎其微。A大的学生,大都喜欢北京,这已经成了年深日久的习惯。实习的时候,也没人愿意曲线救国。
       北京实习的机会很多,用人单位十分喜欢使用实习生。因为实习生都希望给他们留下良好的印象,会拼了命地工作来证明自己的能力。这中间得到实惠最多的是单位。然后,到真正分配的时候,他们只要说一句“对不起,我们暂时不需要你这样的人才”,就把我们拒绝得无话可说了。
       以前有个师哥说过,实习可以多走几个地方,把自己有意向的电视台都走一遍。万一哪个还有点人性兴许就留下了。要是给一个地方作牛作马,到最后被人家一脚踢开,到时候后悔的还是我们自己。
       小悠去了上海,她说那里的商店比北京的好,对留在这里争名夺利没兴趣。宿舍里其他人都暂时留在北京,我准备找个清闲点的地方干一阵子,然后回家复习外语去。我把这个打算告诉我妈的时候,她显然是有些失落的,我听她在电话那边轻微的叹气。我说:“妈,反正我铁了心要留学了,实习对我也不主要啊!”
       “那你万一出不去呢?”我妈想事情总是做最坏的打算,也不知她本就是这样的人,还是因为有了我这个做事先决定再考虑的女儿,她才不得不如此的。
       “出不去我就回家躺着去,直到能出去为止。”我开始耍赖。我知道这着在我妈那儿屡试不爽。小学,有无数铅笔还想要新的时候用这着儿;初中,有无数裙子还想要新的时用这着儿;高中,和柯辰一起逃课看电影被老师告状时用的也是这着儿。我的特长就是在我妈面前胡搅蛮缠地装可怜。我妈还真对付不了我这着儿。
       “那就回来吧。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。”
       我妈说这话时,我爸在电话那边喊了句:“不实习了,挺累的,现在就回来!”我跟我爸都不用使什么着数,他比我妈心软多了。我妈给我买个裙子还总数落我衣服太多买了不穿。我只要表情犹豫又不舍地问我爸一句:“爸爸,你说红的好看还是黑的好看啊?”我爸一般都会说:“两个都买!”
       我一想,我妈我爸也岁数不小了,还整天为我操心也的确不容易。所以我打算兢兢业业地实习,让他们也欣慰欣慰,我何碧碧也是很有能力的!
       几经周折,我跟一家制作公司接上了头。他们让我录儿童节目,几期之后,他们感觉挺好,要跟我签约。好像是前面几个主持人都把他们这里当跳板,录几期就走了,让他们总是为临时换人而挠头。现在,他们多了个心眼,要和我签订一个半年的合同。
       我对儿童节目没什么兴趣,咧着大嘴用嗓子眼说话虽然简单,但实在无趣。我不想长期在这儿装儿童,却又怕不签合同他们会不愿意,于是,我问了江老师。她说要我慎重。因为这一段时间对我们非常关键,如果我被哪个电视台选中,这份合同很可能会牵绊我。我把江老师的话复述给公司的编导,他们倒是很善解人意,说只要我决定离开时就告诉他们,别走之前才说让他们措手不及就行。我听了这话,心安理得地继续在电视里装可爱。有一次,他们找来几个四五岁的小孩和我一起录节目,其中一个挺丑的小姑娘表现欲比我还强,想尽各种办法往镜头里凑,一拍别人她就很不高兴。我脸上粉饰着对她的欣赏,心里想着现在孩子怎么这么早熟,手上控制着自己想给她两拳的欲望。
       一个半月以后,我录了六期节目,和那些通情达理的编导依依惜别。我做事还挺周到的,我把罗米介绍去了,反正她实习的地方也不忙,兼着这个不成问题。那些编导对罗米很满意,这个是我早就知道的。我们播音系的,科班出身,装嫩还不是易如反掌!
       已经是冬天了,我打算按照自己的原计划回家休养生息。名义上是回家里的电视台实习,其实就是做个小栏目,把大部分时间用来学习外语。
       走之前,正赶上大二师弟师妹的汇报演出,决定去看看。坐在礼堂里,想起大一时兴致勃勃地看各种演出,忽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。在我看来,演出不算精彩,很多地方是那么稚嫩。看着那些风风火火台上台下的学生,想起我们大二汇报演出的日子。我们组一个女生说,她大学最快乐的时光就是我们组排练话剧那时候。我们常常在播音系的阶梯教室里,吃着盒饭,演我们原创的那些疯子。有时,王老师会来,他基本不说什么,只是两手插兜的站在那儿,看我们装疯卖傻。现在想来,那何尝不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啊!
       我坐在礼堂后排的角落里,想我们在这个礼堂留下的泪水和汗水。台上一个女孩声嘶力竭地喊叫,有外系的观众嘲讽地笑了。我看不清台上那女孩的表情,但我知道她一定很投入。她的专业的确不足够好,可时间还来得及,她还可以用两年的时间来提高。我坐在台下,忽然羡慕她,即使专业不好,即使演出有人嘲笑,可大二这个年级多么美好啊!
       我回家的时候,夕平也打算回家了。她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就要考研,她需要一个能让她潜下心来的环境。这里的人每天都太劳碌奔忙,她看了会觉得心烦意乱。她说她爸妈都希望她能读到博士,这次的考试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,要破釜沉舟。
54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6-3-17 19:56:56 | 只看该作者
我们都走了以后,屋里就沈眉和陈睿两个人了,罗米基本都在家住。沈眉给我发信息说我们都走了她觉得无比寂寞,陈睿一天和她也就说三句话。我安慰她说,花六人间的住宿费能住上标准间,应该知足了。
       不久以后,我在电视上看见陈睿花枝招展的样子主持一档时尚类的节目。看来,她的话都说在镜头前了,回到宿舍也真是没什么可说的了。大一的时候,我一直觉得小悠会是我们屋里事业发展最好的,没想到我看人并不那么准。我太过注重硬件却忽略了软件。我以为陈睿这样外表一般性格内向的人其实并不太适合这个职业,没想到我们宿舍只有她在这时如鱼得水。她会抓住每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,瞬间从沉默变得活泼。就像王老师说的那样,“平常不说话都无所谓,见到话筒和镜头就要像打了吗啡那么兴奋。不让你出镜,你就浑身不自在”。
       沈眉说陈睿的实习是她那个烧烤店的男朋友帮着联系的,我们都觉得爱情和事业有这样的结合是件难得的事情。看来那个长相稍差的男朋友还是有着突出的实用功能的。
       时间飞速地流逝,疲劳的实习生活中,我们转眼感受到了又一年的春光。再次相聚的时候,我们觉得大家都有明显的变化,但又说不出具体变在哪里。有人已经确定了工作单位,有人还在交涉与等待当中,一些东西快要结束,一些事情即将开始。
       我们陆续回到学校,论文答辩,落实单位,具体庞杂的事物把我们弄得像被迫旋转的陀螺。大部分人依然打算留在北京,有些同学放弃了地方台台柱的位置,在北京每天直播凌晨的新闻。有些老师说我们目光短浅,想不开。可我们觉得这是年轻人特有的执著,更因为我做不到这一点,我把它看成一种理想主义的拼搏。留在北京的,几乎没几个能迅速施展自己的抱负,大家现在能做也必须做的是卧薪尝胆。当年的踌躇满志和豪气干云被如今的默默耕耘所取代。我想这未必是一件坏事,一个刚刚从大学校园走出的孩子能有多少阅历和见识呢!我们需要从最基层做起,把在学校学的知识慢慢消化,再和自己实践的东西结合,耐心地等待成熟。一个老师安慰大家,说虽然现在大家刚刚走上岗位,可能做一些自己以为毫无意义的事情,但其实这是一种积累,是在为厚积薄发做准备。她说她相信十年以后的话语权是属于我们的。我听了这话,忽然有点害怕。十年,多么漫长的时间。一个人要做上自己喜欢的事,要被认同,真的要那么久吗?
       论文答辩不久,就照毕业照了。大家站在主楼前,对着镜头不停地笑,连长了四环素牙的同学也不惜暴露自己的缺陷。快门按完之后,不少人哭了。那听不清楚的“咔嚓”一声后,我们的大学生活就静止在一张照片里了。一张照片证明着我们曾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,而从此我们将各奔东西,怎么也回不到照片里去了。四年前的九月,李雷老师开第一次班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,恍惚间就经历了那么多春去秋来。几个月以后,会有一批满怀希望的孩子住进我们搬出的宿舍,而我们将带着在这里被插上的翅膀飞向更高远的地方。从此,这些每天一起上课吃饭的同学将告别彼此,告别这个地方,把这里发生的一切称为回忆。
       几乎每个晚上,大家都凑在一起吃饭。宿舍、小课组、好朋友、班级,各种形式的聚会上,我们几句话就开始大笑大哭。常常是说些高兴的事,大家一起手舞足蹈,笑得满地找牙。然后忽然发现再想这样凑在一起不容易了,就有人笑中带哭,哭中带笑。再然后这种混合的表情就会像传染病一样蔓延,每一个人都会掉下心情复杂的眼泪。最后的情景一般是大家抱头痛哭又破涕为笑再相对欷,我们像情绪转换迅速的演员,为这个分别展示出了各种难以言说的情绪。
       黄昏的时候,我们常常到校园里走走。这个不大的校园,并校以后也算不上气派。五号楼下边最婆娑的柳树,研究生公寓外爬了满墙的藤蔓,播音系灰灰的小楼,宿舍楼下不算干净却生意不断的煎饼摊儿,东西便宜治安不好的西街,这些都将和我们未来的生活拉开不可逾越的距离。我们可以回来看老师,看学校,可那时我们要以一个外人的身份来探访。这里还会有学生像我们从前一样渴望毕业,他们不知道时光会很快叫他们如愿,他们会以为岁月悠长。只有他们到了我们这个时候,才会发现自己多么眷恋那些自以为郁闷的欢乐时光,他们才知道成熟的另一种说法是衰老,代价是世故、奔忙和看见许多残酷的真相。我忽然想要找一种药,吃了它人的过去就会变得模糊。我想忘掉这里,忘掉这里的美好,就不会在将来失意时拿这段时光作比较,不会在紧迫的未来中怀恋这里的闲散,不会在以后面对的冷漠中追念这里的温暖。想起《东邪西毒》里那种叫“醉生梦死”的酒,觉得那东西很好,喝了它,我们将摆脱掉对这里的眷恋,轻装奔向未来。
       事情按部就班地进行,我们闲或者忙都改变不了时间的进程。夕平心情平静地等待研究生班开学,搬去那个A大传奇的老公寓;小悠凭借优秀的条件毫不费力地成为自己家乡电视台的当家花旦,基本算是衣锦还乡;罗米无奈地到北京台编稿子,人家的理由是暂时不缺主持人,想来就先做幕后;沈眉没进去电视台又不想离开北京,无奈地在公司打工;我已经通过了语言的考试,联系好了学校,等待我的将是继续的学习;曾经最不被看好的陈睿在黄金时间频频出镜,穿衣打扮也已脱离了我们这个阶层。曾经一起不务正业的六个人很快要走向自己的正业。很多个晚上,我们彻夜不睡,有时相对无言,有时夸张地叫喊。叫喊的时候,对面大三大二的宿舍会传来抗议的声音,我们不管不顾,我们嫉妒他们比我们幸福。
       比目鱼要沈眉跟他回西北老家,沈眉思前想后拒绝了。沈眉说空间的距离不能隔开深厚的感情。比目鱼说你别吟诗了,不跟我走就分手吧。沈眉无言。这是个风流云散集体分手的季节。许多爱得死去活来的人理智地选择分开,很多曾经被看好的祝英台依然嫁给了马文才。许多事情被分配这个现实的事情撕扯得面目全非。少数一定要坚守爱情的人,就要在事业上做出牺牲。很多个愿望在头脑中纠缠形成难解的矛盾,我们开始面临很多选择和放弃。我忽然开始不喜欢我的眼睛,因为这一段,它让我看到了太多痛苦的分离。比较轰动的是我们班一个从大一就喜欢小悠的男生,一往情深地去了小悠的家乡工作。我希望他四年的付出能有个让人微笑的结果,小悠的伤或许将被他彻底地治好。走时,那男生跟我说,他会像牲口那样的卖命干活,追上小悠,给她富足的生活。
       罗米和林也都留在这儿,别人痛苦分别时两人还是如常约会。罗米说,走一步看一步吧。他们是相爱的,但感情的事,谁知道明天呢!爱情是太纯粹、太惟恐天下不乱的东西,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淋。常常在我们以为自己已经驾驭了爱情、风调雨顺的时候,遭遇飞沙走石,被爱情杀人不见血地伤害。大一时那些纯情任性的喜欢白马王子的我们,已经在世事的沉浮中羞涩地离开,现在的我们依然相信爱情,却不敢把赌注压在一个人身上。
       夕平顺利考研之后就开始无所事事,已经一门心思地打刘丁的主意。那人已经回家工作了,我觉得他俩机会更小了。倒是也留在A大读研的宋思或许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。
       像夕平想刘丁一样,在学校里转的时候,我会经常想起柯辰。我们的关系已经明确地了断,可我的心一直和他藕断丝连。不,不是藕断丝连,是藕都没有断!这校园里每一寸土地几乎都留下了我俩一起走过的脚印。现在,就像脚印被覆盖被擦去了一样,我们的爱也消散在这校园里了。很快我将离开这个学校,离开和柯辰在同一个院墙里呼吸的日子。我将躲得远远的,不和他有着一样的时间,不和他说一样的语言,不和他使用一样的餐具。我需要多呼吸一些这里的空气,不一定哪一阵风曾经吹拂过柯辰的头发呢。我要把这样的空气储存起来带到英国去,像骆驼在沙漠中一样,靠这些囤积的东西来维持生命。
       如此看来,一切都还得意的只有陈睿一个,她标本一样表情匮乏的脸如今显得那么沉着。我们都把自己泡在离别情绪中的时候,她已经春风得意地为离开这里做好了全部的准备,仿佛十年磨了一剑,终于要出山了。这个入学时目光闪烁的女孩,如今已修炼得气定神闲。那些为离别而频繁的聚会她很少参加,参加了也是心猿意马。我们在告别校园生活的时候,她的新世界已经构建得差不多了。她说她要抓住能抓住的一切。我们说希望她的爱情也能长久,她只是表情奇怪地笑笑。她说她发现那胖子并不适合她,但对她是真心实意的,还能在其他方面帮助她。她说胖子是双颜色和样式都不被她喜欢的鞋,好在穿着还算省力,或许还能助她平步青云。
       “那你追求的到底是什么?”我想起她当初与那胖子的一见钟情。
       “不知道,我觉得自己变化挺快的。当初可能是真的喜欢他,但我对任何人的感情都不那么长久。我从小到大始终喜欢的就是吃喝玩乐。所以我要好好努力,趁年轻边吃喝玩乐边奠定以后吃喝玩乐的物质基础。”她眼中透露出一种和信念相联系的凛然目光,好像她说的事情是为真理献身一样。
       我不知道她是怎样萌生出的这种想法,觉得她似乎是个想让真理为她献身的人。初恋跟二婚一样凑合,挺没意思的。不过,反过来想,又觉得她活得很直接,很直奔主题。不像我,整天有各种各样的困惑和迷茫,虽然坚信的东西始终不变,但实现目标的途径和过程在我的反复思考中左右摇摆。我的头脑几乎成了我行动的累赘。
55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6-3-17 19:57:40 | 只看该作者
宿舍要收回的最后一天,我们六个出去吃了散伙饭,喝了酒。想起那些肝胆相照的日子,我们注定要走,又注定回不来,从此以后自然是别易会难。想起一起练声,互相掩护着逃课,一起逛街、看电影,讨论男生,我们的眼泪就不听眼眶挽留地滚落到饭桌上。
       谁结婚大家都要凑齐,有什么事都要来。这是那天最后的约定。
       我真正要离开的时候是九月了,同学们已经在各自的岗位上克己奉公了。去机场送我的人很少,爸爸、夕平、猪八戒。妈妈在家就抱着我号啕了好一阵子了,好像我去充当人体炸弹再不回来了一样。她不愿意看见我推着行李转身,不敢来。其他同学都要上班,我也没告诉他们。又不是什么国事访问,我不好意思兴师动众的。再说,谁喜欢高唱阳关三叠呢?柯辰一定是知道我什么时候走的,猪八戒会告诉他。他没有出现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身份。但我知道他来了,我可以在人潮拥挤的候机大厅感受到他的呼吸,一种和我心跳一样频率的呼吸。
       我没有四处搜寻,我怕我看见他会头脑一片空白。我怕在此刻看见他,怕他从让我离开的原因变成让我留下的理由。
       我是优柔寡断的人。我一直想躲避柯辰,在将要成功的瞬间又功亏一篑地想要留下。我把这些年他送我的东西整理出来,寄存在夕平那里,我怕睹物思人。就要走的前两天,我还是把那双红鞋装进了箱子的角落。
       和爸爸他们告别的时候,我忽然觉得生活实在没有新意。故事中有那么多倾城之恋,而生活里没有。张爱玲安排一座城市的沦陷成全白流苏和范柳原,而没有人会为我和柯辰营造这样的气氛。我忽然想此时机场忽然发生什么事故,柯辰突然现身,救了危难中的我。仿佛重生的我自然可以重新投入他的怀抱。
       这些当然不会发生。生活就是这样乖张,你想发生什么变故的时候它就不会发生。它喜欢启动让人们猝不及防的程序,考验人的即时反应。我听完爸爸的嘱咐,听夕平的祝福,然后听猪八戒磨叨。等广播开始催促的时候,我才转身。猪八戒忽然递给我一个信封。
       “你不会是暗恋我吧?”我说。
       “少拿自己当个人似的!我才不喜欢你那么转的呢!上飞机看吧。”他边推搡我边说,好像暗恋我是对他人格的侮辱一样。
       我忽然感觉到信封是来自柯辰的,我把它紧紧攥在手里。
       我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,没有系扣子。我觉得这样的背影会很酷,像香港电影里的黑社会大哥,他们看了会觉得我走得很潇洒。而事实上我转身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像开始流亡生活一样绝望。
       我为什么一定要走?我为什么不争取个工作?我忽然发现自己无比的自私。我不听别人的劝解,不顾爸妈的思念,冠冕堂皇地以留学的名义逃跑了。外表骄纵得不可一世的何碧碧夹着尾巴逃跑了,盛气凌人的何碧碧把烂摊子扔下走了。这就是我坚持的,觉得对自己最好的选择吗?
       临进去之前,我转过头冲他们挥手,我知道柯辰也会看见。我笑得很用力,我怕隔得太远他们看不见我的笑容。
       坐上飞机,望着窗外。一件件往事从云层中浮现出来,如梦似幻。那些我努力想忘记的,或者以为已经忘记的点滴在云层中复苏,不停地向我招手。
       我打开临走时猪八戒交给我的信封,几张漫画掉出来。柯辰把故事连载完了。漫画的结尾是胡萝卜离开了那个叫“菜筐”的星球。菠菜希望他深爱的胡萝卜能幸福。
       恍惚中,我拿着漫画睡着了,还做了一个梦。
       我梦见我和柯辰还在一起,我们俩手拉手走进一个大楼。里边一切都是白色的,仔细一看,是个医院。我们走到病房去看病人。床上躺着一个穿纯白衣服的人,我和柯辰都不认识,但我们分明又是去探望他的。那人瘦而清秀,表情哀婉。我们走到他床前,他慈爱地看着我们,伸出两只手,分别拉住我们。然后,那人就死了。我和柯辰趴在他床边一直哭,一直哭,直到几个护士把那人推走。我和柯辰出了医院就分了手,一人朝一个方向走去。……
       醒来时,我忽然忍不住哭出声音。
       我知道梦里死去的那个人是我们的爱情和青春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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